如意斋笔记（留白·龙遥）上
给明明的龙遥 @日月同辉
人生难得一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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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城外砍柴的穆老大提着柴，有些忐忑地敲了敲青瓦白墙下紧闭的木门。空气里密密麻麻飘着凌乱的细雨，打湿了一路的鹅卵石和青草地，瓦片上淅淅沥沥滴着水，三三两两打在他的斗笠上。现在的时间的确有点早，街上除了一些摆摊儿的正在做准备，行人寥寥无几，不过他还是想碰碰运气。敲了一会儿没人应，穆老大有些丧气，果然自己来的太早了些吧，他把扁担往肩上提了提，正准备转身离开，木门却“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了。门口站着一位白衣少年，揉了揉眼睛，见穆老大站在门口踌躇，咧开嘴笑了：“先生找逍遥吗？”
穆老大见来人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笑起来一颗犬齿更显稚嫩，心下一打量似乎是位童子，于是作了揖，客客气气说道：“麻烦小童通报一声，在下樵夫穆老大，想要求见白先生。”
“跟我来吧。”少年伸手关了门，带穆老大进了屋。屋里黑漆漆的，少年点了油灯，笑着说：“您在这儿等着，我去喊他。”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那少年紧跟着另一位少年进了门。一身黛色粗布衣，头发高高束起，还带着一脸的倦意。他打着哈欠蹦上椅子盘腿坐下，望了一眼穆老大，问道：“急病？”
“急。”
“不打紧，我号号脉。”
“不瞒您说，其实……我是为一些……凡夫俗子难以应付之事……”
白逍遥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年，那少年拂袖一挥，桌上便凭空出现了一碗茶，穆老大有些发怵，白逍遥示意他别客气，他才颤抖着手捧起碗，喝了一口说道：“我们一家，不堪其扰，夜里总有利爪抓挠之声，出门查看也并无异样，守夜也守过，却白白地看到墙角凭空多了几根爪印，别的什么都没有，这该如何是好？”
“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那领路少年又豁然一笑，一挥袖，那茶水却成了一碗蛆虫，黑漆漆的，在碗中争先恐后地扭动着。穆老大正欲呕吐，泪眼模糊间茶水又变回了茶水，一丝波澜都没有。
“白龙，别吓到客人嘛。”白逍遥捂住嘴扑哧一笑，那白龙也是满脸高兴，一跃坐在了白逍遥凳子的扶手上，哪里有半分小童子的规矩：“这只是幻术。我想让你看到什么便是什么。”说话间，房子不见了去处，三个人分明坐在那穆老大家门口，白逍遥绕着房子小跑了几步，又跃回了他面前：“仔细想想，爪印在哪儿，长什么样，说出来。”
“在……好像在东墙角儿，三五根，细细长长的，麦秆一般。”
那房子的东墙角儿真的就冒出了三五根爪印，穆老大吓得大惊失色，白逍遥却嘿嘿一笑，白龙又一挥袖，三个人竟好好儿地端坐在屋里，茶还冒着热气。
“小事一桩。”白逍遥说道，“你回家便是了，三天后来付酬金，就是你东墙角下的骨头。”
穆老大大喜，道了谢匆匆离开了。白龙摸了摸白逍遥的脑袋，问道：“小逍遥，这是第几根妖骨了？”
“七十九了。”
“怪不得。”白龙深深叹了口气，说了声“出去玩儿了”便化成白鹤飞走了。白逍遥还有话没说完，却只能咽回肚子里去。白龙最近和自己的话越来越少了，他找不出理由，就算开口问，白龙也总说是他的错觉。
他知道，这不是错觉。
白龙拍着翅膀飞出了城，停在一丛芦苇边引颈长鸣。白逍遥的收妖术就快更上一层了，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法力却日趋衰弱，甚至有难以维持人形的趋势。当年只知要用宝镜收妖聚妖骨，谁曾想自己的仙法却会受其影响。他不敢想集齐九九八十一根妖骨后自己终究会发生什么，他怕。
他不知道白逍遥会作何反应。
2.
话说当年，那白逍遥别了师门下了山，师傅命他积仙德，历人劫，好助他修成仙果。这白逍遥果真逍遥快活，在长安城一玩就是两年，直到盘缠全部用光，这才有了些紧迫感。只可惜昆仑山不教人间本事，直到他阴差阳错救了个急病的小贩，才动起了行医的脑筋。于是上山采药的白逍遥就这么捡到了一面铜镜，镜子虽不大，通体被泥灰覆盖着，一旁栩栩如生的仙鹤浮雕也沾满了泥土草根。白逍遥轻轻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他发现仙鹤两边还刻着几行字，拿去溪水边冲洗了，才显露出来：
「荧荧宝鉴光 呦呦仙鹤鸣
阵阵离人啼，声声幽冥泣
走兽分乾坤，飞禽断离坎
妖骨定太平，九九八十一」
白逍遥看得出神，没发现自己的手指被锋利的植物割破了个口子。血从铜镜背后渗入，镜子发出的刺眼光芒让他跌坐在地，等意识到的时候，有一位少年蹲在地上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小逍遥？”
“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你谁啊！”
“我叫白龙，师傅说让我等一个叫逍遥的捉妖人，若不是你，又会是谁？”
“你是镜灵？”
白龙不说话，只是笑着一挥衣袖，白逍遥和他二人双双跌落深谷，山谷深不可测，谷底似乎还有猩红色岩浆灼烧着，火舌贪婪地向上扑卷，令人不寒而栗。只见白龙一瞬便成了仙鹤的模样，架着自己腾空而起，直至平安回到山上。
“刚才你把我扔下去了？？”
“你信吗？”
“什么我信不信的……”
“信，那就是真的，不信，那便是幻术，我也一样，你觉得我是妖，是仙，是人，是灵，都没有所谓。”
白龙竟然还有座宅子，叫如意斋，白龙的师傅说起名叫如意便能事事如意，迷信得紧。白逍遥便借此地行医，顺便打听城里城外妖怪的消息。第一次捉妖其实是失败的，两人跟踪着一个被妖缠了许久的男人至家中，明明只是个五百年道行的小小兔妖，却耗费了白逍遥几乎所有法力。甚至武功都不如人家。白龙的幻术对兔妖竟也起不了作用，生死关头间，白逍遥想起了那面宝镜，于是兔妖被牢牢困在金光阵中，白逍遥耗尽最后一丝法力烧尽了它，昏迷了过去。那兔妖的一段胫骨溶进了铜镜之中，与此同时，白龙猛地咳出了一口心头之血。
彼时，他还以为只是自己法力消耗过度罢了。
白逍遥醒过来的时候，白龙正横抱着他缓缓走着山路。这种娇弱女子的抱姿让白逍遥脸上忍不住一阵火烧。他推了一把白龙，皱起眉头说道：“你放我下来！”
“你刚才昏过去了，我不抱你走难道把你丢在那儿吗？”
“你不是会变仙鹤驼我吗？”
“昆仑弟子都这么愚钝吗，你都昏迷了怎么抓住我，不摔死才怪。”
白逍遥不再言语，白龙也停下了脚步，把他放了下来：“说正经的，刚才兔妖的一根骨头被铜镜吸了进去，依我看，我们可能需要收齐九九八十一根妖骨，方才算完成你我师傅交代的事。”
“那收齐之后会发生什么呢？”
“修成正果得道飞仙吧大概。”白龙望着白逍遥，笑得无比灿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