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像一生那么长(留白衍生)

*秦风和陆之昂,左右无差

*这是一篇视频配文,原视频是@_迟此无喻 的《这是一个不太长的故事,因为余生太长》

视频指路 

*原视频主cp是昀磊,留白作为反派支线出现,纯反派,be,注意避雷。

*和角色原作品毫无关联,所有人物性格,背景,家庭,身份,全部为了迟此无喻的视频服务,可以当作是衍生的衍生,非常ooc,注意避雷

*希望大家可以多多留言评论,迟此无喻说如果反响好她就给我这篇文配视频

如果看完我以上500字的预警能够接受这个设定,那么就欢迎来到这个悲伤的世界,全文12215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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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陆之昂的梦里有扇窗。


玻璃多年没有人去擦,灰蒙蒙的,落满了尘埃和斑块;铁栏杆锈迹斑驳,还有片片铁屑掉落在窗台,他站在旧旧的窗前,像是在等着窗子里的什么人。

“他回不来了。”有个声音告诉他。

陆之昂不信,他伸手想去抓住破旧的栏杆,握紧拳头却只能抓住一阵风。他醒了,手还挣扎着伸在半空,虚握着,在这连风都没有的地方。

面前的确竖着道道栏杆,还有手拿电棍的人走来走去巡逻着。

是啊,他已经死了,是自己害了他,一定是他对自己的惩罚,让自己苦熬在这求死不得的地方,永生都不能解脱。


“00168号,有人来看你。”他听见有人在叫他的新名字。


-2-

秦风的爸爸说,我打你是为了你好。


他想要去相信自己的爸爸,毕竟在自己过生日的时候,爸爸总是会给自己买好吃的蛋糕和好玩的玩具。只是以前,小小的他不懂,爸爸为什么总是爱挑喝了酒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来教育自己,他很痛,很害怕,他不敢说,只能忍着,忍着,忍到了如今,竟然可笑地成了习惯。

秦风并没有什么喜欢做的事情,爸爸总说他只需要好好学习就可以了,以后不要像他一样做警/察,不需要考虑其他的那些有的没的。但是秦风有个爸爸都不知道的小秘密,他喜欢趴在窗口看隔壁的窗台,听隔壁的哥哥弹钢琴。他知道隔壁住着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哥哥,钢琴弹得很好听,有的歌他听过,有的歌他没听过,比如今天这首,就是他叫不出名字的歌曲。爸爸不在家的时候他才敢像今天这样,趴在落满灰尘的窗台上,透过脏兮兮,很久没有人擦过的玻璃窗,偷看他弹钢琴的背影。钢琴旁放着两盆花花草草,风一吹便随着音符轻轻摆动,纤长的叶片柔软地舒展着,像画一样好看。

秦风把头靠在胳膊上,四月的暖风卷着琴音吹进他的耳朵,好像把他身上的疼痛也给一起吹散了。他缓缓闭上眼睛,听着音符从缓慢到急促,又徐徐慢了下来,迷迷糊糊得仿佛都能睡着,连钢琴曲什么时候结束的都不知道。

他在一片安静中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对面窗口站着一个男孩,他第一次见到对面小哥哥的样子,长着圆溜溜的耳朵,弯弯的眼角下面还有一颗痣,秦风觉得那颗痣特别漂亮。他高兴地冲他挥挥手,大声喊道:“哥哥!你弹琴真好听。”

对面的小哥哥没有回答他,只是红着脸拉上了窗帘,躲在了米色天鹅绒布后头。


后来他每次都和哥哥打招呼,不知道喊了多久的你好,才终于得到了一次回应,虽然只是害羞地招招手,却已经让他心满意足。

再后来,他问道,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陆之昂。

你弹的琴真好听,叫什么名字呀?

叫《爱之梦》。

真好听啊,我最喜欢听你弹这首歌了。

我要回去写作业了。

我叫秦风,你要记住我哦。


秦风,陆之昂拉上窗帘,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角竟然微微上扬着,转过头来却被吓得手脚冰凉,浑身贴着墙,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昂昂。”是妈妈,“你超过休息时间三分钟了,你答应妈妈的事情为什么不做到,为什么要学你爸爸,答应别人的事情为什么不能做到,你说好下午三点开始写作业的,你刚才在干什么?外面有什么好笑的?只要不是写作业和练琴你都会觉得开心是吗?”

“对不起,妈妈。”

“我就知道你和你爸爸一样,我就知道你们姓陆的都是这样的,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已经三点零五分了,为什么还不去写作业?妈妈到底要说多少遍你才能听?”

陆之昂紧咬住自己的嘴唇,手指用力地绞到发白,脚趾在拖鞋里无措地蜷缩着,随后低头飞奔进了房间。他也想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换来妈妈的笑脸呢?就连爸爸的错也是自己不好吗?


他很害怕,他一直都很害怕,害怕那个早就消失在了自己生活里的爸爸,害怕每天都不快乐的妈妈,害怕叔叔阿姨们的闲言碎语和指指点点,“贪..污..犯的儿子”,“看起来道貌岸然的。”这些话他都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同学也总说他是“大坏蛋的儿子”,长大的路上似乎只有不断的学习,练琴,练琴,学习,才能逼自己听不见那些繁杂的声音和妈妈日夜不停的叹息。

在他本以为只剩责备,谩骂和痛苦的世界里,是秦风拉开了窗帘。


每个周末,秦风的爸爸都不在家,他妈妈去世的早,家里只剩他一个人,他可以在做完作业以后趴在窗口听陆之昂弹琴,还是那曲爱之梦,像轻柔的风,不仅能治愈自己身体上的伤痛,更能让自己变得快乐起来。每个星期天陆之昂才会拉开窗帘和他打招呼,能聊天的时间不多,只有一个小时,一边说着话还要屡屡回头怕被妈妈发现。不过这点恐惧根本无法阻止他们,对他们而言,这珍贵的一个小时像是一口珍贵的氧气,他们窒息太久了,他们只能紧紧攀附住彼此。

陆之昂说,我总能听见你爸爸打你,你经常犯错误吗?

秦风说,可能吧,我爸爸是警/察,对我要求比较严格吧。

痛吗?

痛,不过没关系,听你弹琴就没那么痛了。你有爸爸吗?

我没有。他被关起来了,我是罪/犯的儿子。

对不起,我爸爸如果不打我,我还是挺愿意和你分享爸爸的。我怕他也会打你。

没事,我可以没有爸爸。以后如果你挨打,我就弹琴给你听吧。

好,不过还是希望不要挨打比较好。


其实老房子隔音很差,秦风的爸爸每次打他,陆之昂都能听得见。一声声粗鲁的谩骂,无助的哭喊,塑料工具接触皮肉的脆响,撞击在墙上的闷声……每当哀嚎声响起,陆之昂总会默默掀开琴凳,弹一曲爱之梦。

他不明白什么是爱,那些经典的文学艺术作品总是喜欢歌颂爱,如果秦风的父亲对他是爱,如果自己的母亲对自己是爱,如果自己的父亲对自己的母亲是爱,那又有什么可值得歌颂的呢?人总说风花雪月或是血浓于水,也许吧,陆之昂闭上眼睛,让手指跟随着自己的身体习惯在键盘上流动着,这是他唯一能为秦风做的事情,只有琴声可以陪着他,告诉他,我在这里,我都知道,我都听到了。


直到十七岁,陆之昂的母亲选择从窗口一跃而下丢下他那天,陆之昂才有勇气打开日记本,书写下他心中一切所爱:钢琴,夜风,破旧的窗台,爱之梦——

秦风。


在秦风不长的记忆里,自己最后一次挨打,是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他爸把他捆起来打了很久,痛骂他自作主张,那么好的成绩不按照他计划好的志愿去填,反而自说自话改志愿,去考警/校。秦风皱着眉头忍耐着落在自己身上的拳头,耳朵里大脑里却在专心辨认着陆之昂弹奏的爱之梦的声音:今天弹得有点急了,陆之昂应该是生气了吧,他怎么还没习惯呢?听着听着,父亲的电话却嘈杂地打破了和谐的音律,他奄奄一息地靠在破旧的窗台边,看着他父亲的眉头越皱越紧,随后拿了制服,一眼也不看他就出了门。陆之昂很快出现在他家门口,秦风的爸爸走得急,门没关严实,他第一次能顺利地溜进他家,直奔被绑在一旁的秦风。

“我爸要是知道你进来了能气死。”他的声音有点虚弱,但是笑得却很开心,“他其实总提起你,罪/犯的儿子叫我不要跟你来往。”

“别说话。”陆之昂的眉头拧成了结,他从口袋里掏出折叠刀割开秦风身上的绳子,又问了他房间在那儿,拿着随身带着的包进了屋,装的满满当当又走了出来:“跟我走。”

“去哪儿?”

“我有钱,而且有人帮我,有假身份,你跟我走。”

“我还得念书呢,我可刚考上警/校。”

“去当你爸那样的警/察吗?”

“我想看看他平时的工作是怎么把他逼成这样的。顺便,我还想计划一场完美的犯/罪,让老爷子抓不住我,又或者,让他亲手抓住我。”


陆之昂转过头去看秦风,青紫的嘴角还淌着血,半低着头揉搓着被绑出红印的手腕,却毫不在乎地说着这些话,这样的秦风似乎对他而言有种说不出来的魅力,他丢下手里的包,一只手掐住他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脑勺,把自己和他双双丢进了沙发。

“我爸被紧急调走的,一定是大事,今天肯定回不来。”秦风笑得更欢,他喜欢陆之昂弹钢琴的这双手,纤长而有力,骨节分明,比自己的还要宽厚上几分。

“你早就在等这一天了吧。”

“一人一局呗。”秦风没有否认,“一会儿轮到我?”

陆之昂点点头,俯首埋向了他的颈边,一会儿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了自己录的爱之梦。


清晨,在尘埃都尚未苏醒的清晨,两个少年手拉着手站在街上,抬头望着两片斑驳的窗台。那里藏着他们腐烂又珍贵的过去,从今天开始就要被埋葬在这里的过去。


-3-

H市的深秋,一直是教科书一样的寂寥。它完美地代言了人心中对一座工业城市常有的固定思维,冰冷,污浊,灰暗,寂静,未完成的施工现场像孩子玩腻了的积木被四处堆放着,断裂的钢筋代替了树枝,肆无忌惮地向外伸展着;供大于求的仓库大多闲置着,或是租,或是被偷偷占用,成了老鼠,蟑螂,蛛丝,和只求生存着的人们的庇护所。

秦风推开了落满铁锈的红色大门,今天降温了,降得有些猝不及防,幸好陆之昂开了取暖器,小小的橙红色光点,能辐射一大片的温暖,这是刚来H市那年陆之昂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原本白色的外壳已经随着时间顺理成章地发黄,但是在秦风看来,倒更像是一团小小的太阳了。

“回来啦。”陆之昂没有抬头,手在键盘上噼噼啪啪地敲打着,秦风也是来这儿以后才知道他原来计算机水平也很强,打代码的时候也像在弹琴,一双灵活的手总让人看得心旌摇曳。他工作的时候总是喜欢戴一副挂着细绳的金丝边眼镜,勾勒出他和小时候不太一样的削瘦脸庞,不知道是荧光屏的反射还是黑色衬衫的衬托,陆之昂白得像个易碎的瓷瓶,惹得秦风恍惚间伸手摸上了他的脸,随后又被轻轻握住,滑成了十指交错。

“等我一下,马上好。”

“我去热盒饭。”

“在这儿陪我会儿。”陆之昂的手指勾住了他的指头,用另一只手接着敲打着秦风看不明白的字符,过了五六分钟,他合上了电脑,冲秦风微微一笑:

“吃饭吧,我饿了。”


旧仓库是陆之昂找人租的,顺手也租了辆二手车,桌椅都是汽油桶改造的,冬天还会从关不严实的门缝里透进冷气来。陆之昂说这风格叫赛博朋克,过几天又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盏霓虹灯做装饰,live,应该是哪个live house拆下来的,挂在他们床边,幽幽地发着旖旎的光,倒是格外的应景。

生活,或者只是生存,他们只是两个想要活下去的人。


其实陆之昂有房子,就在这个H市里,他带秦风去过,多年的废弃已经让原本的花园小洋楼成了略显阴森的二层危楼。陆之昂说,这是他爸以前给女人藏的房子,就是因为藏的太好了,当年才没被人家发现,后来母亲去世,他把家里拆了个底朝天,才知道还有这套房子的房本和钥匙,还有一封信,是留给自己的,用着最虚伪的字句说着对不起他们母子,留了点钱,藏在房子里,只有那儿最安全。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到底还是留了一手。钱他拿了,他和秦风都需要,没必要和钱过不去,至于房子,他们俩想到陆父和那个女人在里面显而易见会做的事情,都嫌脏,再也没去过第二次。房子大多用木质材料装修,肉眼可见地已经被严重腐朽,走廊里的绿色护墙板有的已经褪色发白,地板和楼梯一踩便吱呀作响,像是从羸弱的身躯里传来的痛苦的悲鸣。

有些东西只是看起来好看,其实从根都烂透了。陆之昂锁上那套别墅那天跟秦风说道,你爸,我爸,还有很多人,都是这样的,烂了就是烂了,用再金贵的衣服都遮不住,只能害死自己身边的人,像传染病一样。

那我们就都是得了病的人。秦风从背后抱住他的腰,他知道陆之昂不好受,这个地方宛如他父亲不忠于家庭的铁一般罪证,他要亲自来,亲自打开这幢房子,还要迫于生活去拿钱……除了拥抱,他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陆之昂。


他喜欢陆之昂租的旧仓库,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的余生都是在这间旧仓库度过的,打工回家,吃饭,看陆之昂工作,听音乐,看电视,还有一些更美妙的事。


如果他没有遇到那个人。

如果那天打工回来自己没有放松警惕去同事家里坐坐。

自己也许就不会在电梯里被人拦住,更不会被父亲的老同事给认出来。电梯门在即将被关上的时候忽然伸进来一只手,说着“抱歉抱歉”就挤了进来。进来的是个上了岁数的男人,盯着自己看了两眼,就大惊失色地叫道:“你是小风吧!”

“我……”

“哎呀可算找到你了,小风,你爸爸可是一直在找你呢。”


秦风觉得似乎时间都静止了,五脏六腑里的空气瞬间被抽干,面前说话人的嘴一张一合地在蠕动着,自己却听不见任何声音,仿佛被拴着石头沉入了深海,丝毫没有挣扎的力气。他只能麻木地笑着,等着,跟着他走下电梯,逃命一般地从那人身边跑开。


陆之昂一眼就看出秦风回来的样子不对劲。他的脸从来没有那样惨白过,嘴唇都失去了血色,提着袋子的手不自然地颤抖着,像是一只刚逃出围猎的小兽。他走过去轻轻抱住他,头靠在秦风的颈窝,他锁骨的形状和自己的侧脸是那样的贴合,如同两块相邻的拼图一般。

秦风说,我们走吧。

去哪儿?

哪儿都好,去再也没有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


陆之昂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安静地等着他慢慢冷静了下来。两个人相对无言地吃完了晚饭,秦风放下筷子,看着陆之昂:

“今天有人认出我了,是我爸的老同事。”

“猜到了。”

“我不想被认出来,不想被找到,我不能再被他掌握在手心里了。”

“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去。”

“等到明天可能来不及了,今晚就得想办法。”

“我帮你,你相信我,让我来做。第一件事,你得去电梯里把你的指纹擦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大雨,他们没有开车,用雨衣把自己挡得严严实实的,一路上一前一后地隔了老远,像是两个素昧平生的急着回家避雨的陌生人。秦风是在下到10楼的时候碰上他的,他知道那人住几零几,那人还让秦风下次去他家坐坐。想到这里,秦风的手似乎失去了行动能力,像是成了提线木偶,动弹不得。陆之昂附过身去用贴了胶带的手指按了9楼,靠近秦风的时候轻轻说了句“赶快”,他才像大梦初醒一般,跟着按了11楼,剩下的时间里,两个人在电梯里目视前方毫无对话,实则,陆之昂用自己的身体严严实实地挡住了秦风偷偷擦指纹的手。下了电梯陆之昂从消防通道上了10楼,秦风反脱了雨衣放进包里,站在10楼消防通道的垃圾桶旁点燃了一支烟,假装只是个出来抽烟的住户,余光死死盯着电梯口,防火门的磨砂玻璃完美地遮盖住了他的身影,呛人的尼古丁气味和恐惧让他从未有过这般的情形,他的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匕首,是陆之昂塞给他的,如果电梯的光再次从10楼亮起,不管是谁,让他闭嘴。


楼梯间安静得能听到烟草燃烧时轻微的爆裂声,陆之昂去敲了他家的门,两个人说了点什么,门关上了,陆之昂进了屋。过分的安静让秦风紧张得连站立都显得困难,身上过去陈旧的伤口似乎再次齐齐发作,用疼痛一点一点绞灭他最后的良善,似乎在劝说自己,我们没有错,错的是他们,是他不应该想要让自己回去,是他被那个魔鬼收买了,要抓自己回去,如果让他活着,自己就得死……

只能活一个……

只能活一个……

他想和陆之昂一起活下去……


长长的烟灰啪地掉落在了垃圾桶外,他把沾了指纹的烟蒂浸在滴落在地上的水珠里,又收进口袋,点燃了第二根。陆之昂进去很久了,他们来的时候说好了的,四根烟烧完他就走,不管发生什么事秦风都得走。一无所知往往比设身处地更让人恐惧,他不知道陆之昂会不会害怕,秦风突然有些后悔,是自己害了他,如果自己偷偷一个人逃跑就好了,陆之昂就不会被自己拉下水,都是自己的错,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可是那样自己一定会更痛苦,更生不如死,没有陆之昂的自己只是个空空的壳子,倒不如回到父亲身边,任他折磨来得好,最起码自己还可以透过窗户看到曾经陆之昂的钢琴,那段陪伴了他一生的爱之梦才是他最好的墓志铭,而不是一个人流落异乡。


秦风就这样在恐惧,后悔,无助,愤怒和绝望的交杂与撕扯中掏出了第四根烟。不知道是由于冷还是由于紧张,他的手指已经没有力气再扳动打火机,好不容易点着了,眼神也已经失了焦,正在他艰难地试图点燃最后一支烟时,消防门被推开了。


秦风惊恐万分地坐在了地上,匕首铛啷一声掉在地上,激起了一阵回声,他的手腕被一只温暖的手牢牢抓住,拉了起来,随后自己便落入了一个充满血腥气的怀抱里:

“没事了,我们回家。”

-4-

秦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被噩梦纠缠着。


有时候会梦到陆之昂的心脏被子弹打穿,温热的血濡湿了自己的胸膛,他的身体在自己怀里逐渐冰凉;有时候会梦到自己还是被父亲找到了,用小时候经常抽打自己的电线恶狠狠地绞住自己的脖子,直到掐断自己的气管;又有的时候会有一双血红的手抓住自己的脚,不断地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看不清脸,但是秦风清楚地知道是谁……


一夜一夜他都无法安眠,仓库里没有钢琴,他就只能戴着耳机,把陆之昂抱在怀里入睡,耳机里是以前偷偷录的琴声,陆之昂弹的爱之梦,他有他独特的处理节奏的方法,和其他人弹的都不一样,比他听过的任何版本都要温柔。陆之昂睡的也浅,秦风每次起床拿耳机的时候他都会醒,不过他总是会装作继续睡着,让秦风把自己给紧紧的抱住,听着他有节奏的鼻息声,就这样两个人依靠着彼此,再次入睡。


秦风是陆之昂的药。

陆之昂也是秦风的药。


每天早晨两个人都会看晨间新闻,秦风开车出去的时候也会,陆之昂的工作只需要留在家里就行,电视里的新闻频道不间断地开着,两个人不敢错过一点点信息。其实秦风打工的第二天,他的同事就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说,你们知道吗,我们隔壁死人了,警/察不让说,隔着门都能闻到冲天的味儿。

真的假的啊?最近新闻没说啊!

这哪能说啊,细节都是要保密的,你们可别告诉别人啊!

你说你说。

我听说,查监控查到两个可疑的人,可是都没在我们这楼下电梯,也不知道该查哪个,指纹都擦干净了,楼上楼下也都排查过了。

说不定两个都是呢?

是啊,谁说不可能呢,你们知道吗,死的那个也是个老警/察就快退休了,调到我们这个小地方养老的,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家里老婆也没逃过去。


两个月过去了,依旧是风平浪静。同事都没了讨论这件事的兴致,似乎这件事情只是秦风做过的一个噩梦,从来不曾真正存在过。他心存着一丝侥幸想要继续过他宁静的生活,直到那天他下了班,遇到了一个女人。

“秦风。”她笑着对他招招手,同事们以为是女朋友,起着哄都走了,她走上前去迎向秦风,说道:“聊聊吧?”

“我不认识你。”

“上车聊聊吧,关于两个月前的事。”她指了指自己那辆红色的车,又朝着回头偷看的同事们努了努下巴,“你不想被他们听到吧?”

“我不知道什么两个月前的事。你认错人了。”

“你父亲。”她见秦风要走,一个跨步挡住了他的去路,“不巧,你父亲找你这件事我我也听说了,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你来找我想干什么。”

“想证实自己的猜测罢了。”

“你认错人了。”秦风推开她上了车,那个女人也跟着上了车,一路跟着秦风开,被跟的死死的秦风没办法直接开回家,只能掏了蓝牙耳机,给陆之昂拨了电话:

“喂?”

“是我,有人盯上我了,她全都猜到了。”

“你在哪儿?”

“绕城高速,我不敢回家,只能带她到处兜圈子。”

“开到那栋房子那儿去,我随后就到。”


秦风加了速,朝陆之昂父亲的别墅方向开去,陆之昂从附近仓库改造的车行租了辆摩托车,抄小路也朝着别墅飞驰而去。秦风带她从绕城高速兜了个巨大的圈子,等到了别墅时,天已经黑了,别墅门口停了辆摩托车,陆之昂摘了头盔,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他那副挂绳的金丝边眼镜戴上,虽然嘴角挂着笑意,瞳孔却被怒火烧得发亮,直直地盯着后面那辆红色汽车。

那女的有些犹豫,坐在车里看着秦风下车走向那个骑摩托车的男人。秦风瞥了她一眼,对陆之昂说:“她会报/警吗”

“很可能会。”

“那怎么办?”

“到时候你骑摩托车先走。高速的监控已经拍到过你这辆车了,逃不掉的了。”

“不行,我不能……”秦风话还没说完,那名女子就开门下了车,手里攥着一支录音笔,看得出她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所以监控里的两个人时你们俩吧?”

“警/察小姐,您的证件呢?”陆之昂笑着说道,“您现在这算什么情况?审讯?盘问?套话?”

“我只是一名有责任感的记者!”

“那你更没有资格站在这儿了,我听不懂你说的什么监控。”

“你们是逃不掉的。”女记者的眼眶逐渐湿润,“我的舅舅舅妈做了一辈子好人,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那么的丧心病狂,我知道是你们,我要亲手抓住你们两个!”

“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事要缠上我们俩。”陆之昂一步一步走向她,她也一步一步地后退着,秦风绕到侧面,一把夺过了她的录音笔,狠狠摔在地上踩碎。


那名女子发出了惨烈的尖叫声,陆之昂的动作很快,下一秒就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从腰间掏出了一把匕首,只听得锐器入肉的两声闷响,她只来得及挣扎片刻,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搬进去藏起来吧。”秦风架起了她的腋下,“一会儿我们一人开一辆车走,摩托车先藏起来,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陆之昂看着秦风笑了,他想起小时候有一天,妈妈照例对他毫无止境地埋怨着,指责着,辱骂着,他蹲在窗口像往常一样逆来顺受着,忽然听见隔壁秦风的爸爸也开始对他拳打脚踢了起来,他忽然笑了,虽然把妈妈吓了一大跳,痛骂着“你们姓陆的都是恶魔”,但是他笑得很开心,他忽然觉得自己和秦风就这样从楼上跳下去一起解脱也算是个很好的结局了,刚才一瞬间他竟然又起了这样的念头,只是秦风为了保护他那么拼命,自己还是该早点丢掉这种同归于尽的念头才好。

他们把尸/体拖进衣帽间,里面没拿走的几件大衣已经陈旧到发出了一股浓重的霉味,地上还结了厚厚的一层灰。他们把她随意地丢在了地上,刚准备离开,忽然听见门口的把手发出了轻微的响动。秦风一把把陆之昂推进了一旁的房间,留了条门缝,偷偷观察着外面。

从大门口进来一个年轻男子,个头高高的,刘海长到了眉毛,看着还像个孩子的模样。他扫视了一圈四周,很快便循着气味进了衣帽间,秦风捏紧拳头咬了咬牙,见他没有关上别墅大门,拉着陆之昂的手就往外狂奔,那人似乎也听见了动静,丢下尸体就追了出去。

凶/手一定还没跑远,他轻轻嘀咕着。

陆之昂和秦风躲在别墅的侧面,时不时地看一眼追出来的那个年轻男子有没有离开。汗珠大颗大颗从额头沁出,秦风能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呼吸能力似乎也被这一触即发的氛围给剥夺了,只能大口大口吞咽着空气。他紧紧攥住陆之昂的手,对方的骨节硌得自己手指生疼,就这样僵持着一秒,两秒,三秒,五秒,忽然,一声微弱而清脆的“嗒啦”声,结束了这僵局

是陆之昂的纽扣,刚才被那个女记者挣扎中扯松了线,却在此刻不恰当地掉了下来。


[救我。]陆之昂看到秦风回头对他用口型说了这两个字,随后松开他的手,朝着外面飞奔而去,他的手抓了个空,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那个年轻男人也已经朝着秦风逃跑的方向追去了,偌大的空地上只剩陆之昂一个人,洁白的月光倾泻在草地上,风景美得像一幅画。

陆之昂人生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秦风用尽了自己这辈子所有的力气在奔跑,从前他学过的那些词语,亡命之徒,落荒而逃,抱头鼠窜,仓皇出逃,等等,今天可笑地都用在了自己身上。肌肉的酸痛感和喉间的血腥味让秦风逐渐体力不支,他咬咬牙,低吼一声又再次加速向外奔跑,越远越好,离陆之昂越远越好……可是上天今天似乎并不愿意眷顾他,当秦风跑进了下一个岔路口转弯时,面前站着的分明是刚才那个年轻男人。

“哈喽啊。”他笑着对自己说,“要不要一起去吃夜宵啊?”


手/铐落在手上的触感冷得有些刺骨,金属的沉重质感坠得他手无比疼痛。秦风的膝盖重重砸在地上,完了吗?结束了吗?他听见身后的人拨通了电话,说道:“喂,老秦,我抓住一个了。我先叫队里的人一起来,我的线人被他们杀了。嗯,等你来再说吧,别忘了答应我的奖励。”


秦风抬起头,今晚的月光皎洁如水,比他从前任何时候见过的都要美。


-5-

陆之昂曾经看过一本诗集。

它说,我的青春只是一场阴沉的暴雨,偶尔被那太阳灿烂的光线刺穿*。

对陆之昂来说,秦风就是他无尽的暴雨中一丝灿烂的阳光。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混沌地开着车回到家,他要去救秦风,他一定能有办法救他。陆之昂重重地跌坐在地上,家里还留着秦风没拼完的拼图,似乎还能看到他坐在桌边皱着眉头的样子。他狠狠咬住自己的手指,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再也哭不出一滴眼泪,陆之昂慢慢站起了身,跌跌撞撞地走到电脑前,打开了和一个人的聊天对话框:

[KIKO,我需要你帮我。]


当天晚上的紧急新闻和第二天的早间新闻不断地在循环播放着秦风的被带走的影像,陆之昂开着电视一夜没睡,“我市破获一起连环杀//人//案”的新闻一遍又一遍地滚动重播着。他托了有点关系的朋友查到,今天上午秦明就要移交进看//守//所,他犯的事太大,上面对秦风管理得很严格,一分钟都不敢耽搁,10:00左右会经过仓库附近,要救他只有这一次机会。

陆之昂整整齐齐地换了身西装,对着镜子刮干净了胡子,头发随意地散在额前,又选了副纯黑色的墨镜戴上,他要去见他的男孩,自然是要穿戴整齐一些,他大摇大摆地开着昨天已经被发现了的那台车,耳机里听着KIKO给他发来的指令朝着秦风的方向开去,最后停在了某主干道的十字路口。红灯,他攥紧了方向盘。

“我陪你们玩儿吧。”陆之昂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交通监控,他知道有人盯着他,也有人已经在开始想办法行动了,这场猫和老鼠的游戏无论是自己救出了秦风还是大家同归于尽,对他而言都是满意的答案,是一场不可能输的较量,他根本不害怕。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咧开嘴笑了。

绿灯,他摘下耳机,车呼啸着飞驰而出,前方不远处就是一辆警/用依维柯,陆之昂猛踩一记油门,直直朝着它冲去。


当晚的新闻,只放了在城区某主干道上发生了一起重大车祸,一人死/亡两人受伤,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有。秦风给陆之昂包扎着伤口,看着新闻遮遮掩掩的做着报道,完全失去了昨天的扬眉吐气。

“那个人叫黎簇。是个实习警//察”

“他不重要。”

“那你知道秦明吗?”

“知道。”

“他和黎簇是恋人。”


陆之昂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愉悦的光彩。秦风也抬起头和他对视着,只一个眼神他就知道,陆之昂明白了他的意思。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暴雨,敲打在薄薄的铁皮上,发出响亮的轰鸣声,像是破釜沉舟时的战鼓,是复仇反击的号角,是他们为自己谱写的奏鸣曲。陆之昂剪断了纱布,随手往里塞了塞,疼痛让他更加兴奋,他像是在和秦风进行着搏击,粗鲁地将他撞击在墙上亲吻,又被秦风扔在了铁丝床上,撕开了他沾了血污的衬衫。那盏live的霓虹灯依旧发着浓郁的玫红色的光,原来它除了和摇滚的吉他鼓点合拍以外,还能和其他的声音显得那样的合拍。


他们知道自己将等来什么,他们很清楚前方的路会通往哪里。这短短的一生充满了绝望和痛苦,幸好,他们还有彼此。如果命运把他们带到人间就是为了让他们尝尽苦痛,这将是他们对这不公平的人生进行的最后一次反击。

他们毫不畏惧。


[我迷失在这丑恶的世界上

被众人推搡着

像一个厌倦了的人

往后看,在辽远的岁月中

只见幻灭和苦涩

往前看

是一场毫无新鲜可言的暴风雨

既无教诲

亦无痛苦]


-6-

雨整整下了两天两夜。


黎簇像一个提线木偶,毫无生气地被他自己的手/铐锁在水缸里。水缸是陆之昂定做的,足足有两米高,一点一点灌着水,声音像潺潺小溪,悦耳动听。别墅的地下室有个小礼堂,这种恶趣味的砸钱装潢风格不知道是谁的手笔,陆之昂坐在一旁的钢琴边,他很久不弹琴了,幸好,爱之梦的谱子他早就烂熟于心,几乎是通过手指的肌肉记忆,音符就从有点走了音的旧钢琴里流淌出来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秦明的表情了。


秦风在一旁架着一台摄像机,忠实地录着整个画面。距离陆之昂给秦明打电话才过了半个小时,他已经能听到从楼上传来的门被一扇一扇踹开的声音,还有秦明急促的脚步声。再过一会儿,琴声就会把他给带到这儿来,秦风想到这儿,把摄像机镜头往大门的方向偏了偏,脚步声越跑越快,越跑越近,砰地一声,地下室的门被踢开了。

“有意思。”看着脸色惨白的秦明,秦风忍不住感叹道。

“秦法医。”琴声戛然而止,陆之昂从一旁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初次见面,你来的挺快。”

“你想干什么?”

“想和你聊聊天。”陆之昂转了转手腕上的手表,又顺着他的视线指了指后面的水缸,笑着说,“哦,你是担心这个,没事,我就和你聊五分钟,不会出事的。”

“你想要什么?你是冲着我来的是吗?”

“秦法医,你知道吗,秦风他爸其实也是警/察,你们这一行是不是工作压力很大?”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时候,秦风的爸爸几乎过两天就要打他一次,过两天打一次,我有时候会想,他为什么不去打那些违/法/犯/罪/的人呢?比起他们,难道还是自己的儿子更可恨一点吗?哦对了,还有我爸,有个还算不小的职位,这栋房子就是我爸买给别的女人的,豪华吗?当时我和我妈就住在一个二室一厅里。哦对了,他大概十几年前吧,不该拿的脏钱拿太多了,就被秦风他爸那帮人给抓起来了。秦医生,你也算和他们一样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我只是想来邀请你谈谈心,像你们这种……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衣冠禽兽?有心吗?”

“我还想问问你,像你这种丧心病狂的无耻之徒,你有心吗”

“我妈说,我们姓陆的都是魔鬼,秦医生,你对生物比较了解,你说,魔鬼有心吗?”

“说够了吧,放了他。”

 “好说”,陆之昂从口袋里掏出枪,一只手拿着控制水流的遥控器,一只手举着枪,对准秦明:“你们俩,只能活一个人。”

 “杀了我,放了他。”


“砰!”


雨后的空气被洗刷得格外清新,陆之昂和秦风走进了别墅顶楼的大阳台,阳台上放着一盆盆早就枯萎衰败了的植物,曾经它们一定也鲜艳绽放过,像窗外那些野花野草一样,充满了蓬勃的生机。他们能听见楼下刚被关上的大门再次被踢开,这次的脚步声又多又密集,真害怕这被腐朽了的楼梯会支撑不住。他们俩站在阳台上静静地等着那些人的到来,陆之昂问秦风,你害怕吗?

我不怕。

我也是。有你陪我我就不怕。


脚步声渐渐逼近,陆之昂和秦风十指紧扣着,肩并肩站在一起。在这一无所有的世界里他们终将彻底拥有彼此,为彼此生,与彼此同死。当“咻”地一声狙击枪响时,他们正怀抱着这样的念头,秦风的笑容凝固在了寂静的夜色中,殷红色的液体缓慢地渗出,逐渐舒展成了一个黑洞,似乎把陆之昂的理智和魂/魄一股脑地全吸了进去。


“秦风!!!”


无尽的暴雨再也看不见阳光。


-7-

“00168号,坐这儿。”

陆之昂拖拉着腿,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懒懒地抬眼看,是黎簇。

他有气无力地拿下听筒放在耳边,黎簇也摘了下来,说道:

“没想到是我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要来看你。那件事情以后,本来我得了逆行性遗忘症,差点把老秦给忘了,不过还好,老天爷眷顾我,让我都想起来了。”

“你不回答我也没事,那你就听我说好了。狙击秦风是关队给的许可,当然了,一命换一命,对我来说是你活该,当然是你活该。你和秦风的事情那天我听到了,对于你们小时候的事情我很抱歉,不过这不是你们去伤害别人的理由。胡警官没有错,她妻子没有错,小郑没有错,秦明更没有错,你没有权利让你们父亲的错误投射在别人身上。”

“不过如果你们能想通这种简单的道理,就不会做出这种事了,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们两个过得不好,陆之昂,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你活该,秦风他也活该。”


黎簇见他一言不发,索性挂了电话想走。陆之昂颤动着嘴皮子,伸出手贴在了玻璃窗上:“黎簇。”

“怎么了。”


“可以判死/刑吗?”

“他想活的,我不想。”

“你说,这是不是讽刺?”


“你休想。”黎簇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你必须在这里一直活下去,和我一样,再长也只能过完这一生。你别想逃。”

说完,他放下听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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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录诗集《恶之花》,法•波德莱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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